海里原来有路，海水退去，路就现出来。小心地踩在打滑的海堤石头下到海里。海里的路是细网袋装满砂子断断落落这一节那一节连起。一直，一直，一直往前走，觉得走到海心里。海多大呀！海的心在在哪？我不知道！回望，岸上的人看不清，房子是模糊的影子。

　　 连着几天下雨，天雾雾潮潮的，滩涂上绿茵茵的一片，会以为阳春三月大地钻出的小草。低头，脚下海藻鲜绿，细的像是一绺绺绿丝带，粗的，猛一看，一片片跟浸在水中的碎裂的绿色塑胶袋一样。除海藻外，长尖形的钉螺，非常的多，一个脚窝里密密麻麻的，想要的话，不用一粒一粒捡，用手拢拢就可整把捧起。小螃蟹，只有指甲盖大小， 很机灵，稍走近，全钻进象是铅笔头扎出的小眼儿。有白鹭，细长腿立在靠水边的滩涂上觅食，长脖颈一会拱起，一会伸直。如乱石堆叠的暗褐色礁石上布满海蛎壳，有红衣老妇人礁石上挑海蛎，近前，其低着头，手中尖锥扎进海蛎壳缝，撬起上壳，挑出下壳里海砺放进边上小桶。桶中汪着汁水的海蛎约有四五斤，问过，她说卖三十元。

　　许多年前，在这片水域游泳过，那时青春年少，时光美好，一切欣欣然。但那仅有的一次海里游泳，感觉很不好，因为，一向在游泳池里游，池中的水如何搅动都一样，还有池底平坦，一眼到底，可以一百个放心。到海里游，靠岸边水浅的地方，稍动一下，水就浑浊起来，往深处游，又担心水里哪里有尖锐的乱石，将用力蹬出的腿，展开的手臂撞到皮开肉绽，疼的钻心而不见淋淋鲜血。

　　这里，无数次散步或跑步经过，都只是望望。涨潮，水波粼粼，海天一色；退潮，滩涂上有好些人，大人小孩、年轻的年长的，穿长裙的女孩，裙罢打个结，低着头，一手护着裙子，一手翻着小石块。有想过，什么时候看谁有兴趣约到海里，即便不抓小蟹，不找海螺，只是在无垠的滩涂上走走也很好，但只是想，好象身边或认识的人中没有“谁”有此兴趣，或者因我挑剔，希望完美的德性，觉得约谁都不合适。有时又想，滩涂上的人多是外地初来厦门，当然得第一时间、零距离亲近大海，抓小蟹，捡海螺贝壳，自己就生活在厦门这地方，到海里走走有的是机会。

　　这样想着，时间一年一年过去。时间，还没过，觉得一年、半年很长；过了，十年八年，二十年，仿佛就在昨天，只能心底里叹息：唉，怎么这么快！

　　潮起潮落，十年，二十年的时光里，无论我是独自一人节奏平缓的跑步到这里，还是与三两好友说笑间散步到这里，我都没有像今天这样，看退去潮水的滩涂上有人，直接走到海里，那会儿我不必想所谓的“在对的时间与谁走到海里”我也无须顾虑脚上的球鞋合不合适走到滩涂上。

　　要涨潮，我往回走，上岸前仔细在海藻、沙子上擦去鞋子上的海泥。

　　山川古迹，一眼千年。一个念头，已然一生半世。